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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与暖(鬼使黑白)

某琳_且书

短篇,HE已完结,嗯……卖个甜饼~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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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我变成亡魂也无所谓。如果你能够回到人间,实现还没完成的遗愿的话,就算变成怪物,我也愿意。   

——我对他,不知为何,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。

阎魔殿的判官,长着一张冰冷刻板的脸,多数时候他都是不说话的,两片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,沉默又寡言,永远毕恭毕敬地处理着工作。

然而这一天,他突然开口,说道:“鬼使黑。”

“啊?”

被叫住的鬼使黑顿了顿,回过头,将手中的黑镰扛在肩上:“干什么?”

判官看了一眼他的身旁:“鬼使白呢?”

“那家伙送鬼魂去孟婆那里,而我遵照阎魔大人的命令来这里领下一次的工作,”鬼使黑挑了挑眉,“阎魔大人没有告诉你?”

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这一连串不客气言辞的刺激,判官淡淡地看着他:“看起来稍微有些焦躁啊,鬼使黑。”     

“……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沉默了一阵,黑镰往地上一拄,鬼使黑叹了口气:“我就知道,特意分开我和白,肯定是有什么事吧。”他抱起了手臂:“那么,究竟是什么事,居然劳烦到了判官大人……”

判官负手而立,依旧摆着不苟言笑的表情。

“是关于你们下一次的工作。”

“工作?”

“下一个要带回来的鬼魂,是你和鬼使白的母亲。”

母亲。

鬼使黑想了很久,才想起母亲这个词代表的意义,再之后,脑海中是一片长久的空白——那个女人的容貌,声音,他只依稀想得起一些零星,即便是仍然活着的时候,他对母亲的印象也相当的笼统。

母亲,已经死了很久了。

“是转世吗?”

“是。”

得到肯定回到后,鬼使黑半倚在黑镰上,良久,说道:“这次的工作,我一个人去就行了。”

判官抬起了眼梢。

“我不是担心鬼使白,”他说,“你进入冥府之前,鬼使白已经送那个女人进过几次轮回了,他的记忆清除得很好,我说的问题,是你。”

“我?”鬼使黑有些诧异。

“这次的轮回,那个女人被丈夫所杀,心有不甘,成了怨灵,你留有对她的记忆,不利于工作,”判官一板一眼地说,“阎魔大人的命令,这次的工作,你不能去。”

 

人间已是冬季,空气中夹着冷意。鬼使黑出现在宅邸门口,他抬头望了一眼,宽敞的大门已经破败得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痕迹,窗户破破烂烂,四面通风,月光半遮半挡地隐在云后,门后的深处显出一股诡异的幽森。

即使是这样,也仍然比不过那个又湿又冷的冥府。

“过了这么久,这个破地方还是和原来一样啊。”

鬼使黑感慨地说道。

怨灵就躲在里面。

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她躲在了这个宅邸里面,一路走过来,有指路的鬼魂告诉他,那个屋子荒废了几百年,白天也是阴沉沉的,连他们也不敢靠近。

不用你说,我也知道那里有多黑多冷。

因为这里是他们被抛弃的地方。

也是白死去的地方。

鬼使黑突然很浅的笑了一笑,大概会被白训斥一顿吧,居然独自跑出来完成工作。

毕竟那家伙,从以前开始就是做事认认真真的性格啊。

 

没有什么犹豫,鬼使黑挥动黑镰,一下砸开了门,门板撞击上地面的瞬间,木头碎片打着旋向四周飞去,巨大的声音响彻在宅邸的每一个角落。躲在宅邸里的鬼魂受到了惊吓,猛地回过了头。

“哟。”

鬼使黑看了她一会儿,撇撇嘴:“什么啊……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,就算我有记忆……”

还没说完,怨灵张开流着血的嘴,向着他撕咬过来,空气中顿时散开一股腥臭,鬼使黑侧转过身,避了开来。

“你究竟吃了多少鬼,才变成这个样子的?”鬼使黑的语气沉了下来,“怨气积累到了这种程度的话……”

怨灵无知无觉,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鬼使黑,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身后,黑血从口中流出,一滴滴落在地上,全然没有生前那温柔动人的模样。

“杀,杀……”怨灵低声呢喃,“报仇,我要报仇!”

“再怎么怨恨,你也已经死了。”鬼使黑不想再拖延,他眯起了眼,双手开始合印,“死了的话,做什么都是徒劳。”

“报仇,报仇……”

“虽然你大概记不得了,不过,”顿了下来,鬼使黑直视着怨灵的眼睛,自顾自地说,“让我成为哥哥,在这一点上还是要感谢你啊……”

合印完成,黑镰的周围缠绕起团团血汽,鬼使黑呼出口气,忽然猛地一顿,发现怨灵的嘶吼声在不知不觉中停止了。

那个女人的双眸依然空洞,却收起了凶神恶煞,只剩一种茫然的神情,像个恍然无措的老妇人,她动了动嘴唇,嗓子几近干哑,发出像是像锯子割破喉咙的声音。

她说道:“黑羽……”

鬼使黑睁大了眼睛,一时间僵在了原地,突然感觉手中的黑镰从未这样沉重过,对面的那个女人被鬼使的气息慑住,不敢踏前一步,只是眼巴巴地伸长了脖子,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。

“黑羽,黑羽……”

女人的声声呜咽,在废宅中尤显幽冷。

鬼使黑沉默着,脑海中浮现了些过去的记忆——母亲抹了浓艳的妆,用偷偷攒下来的钱去买华丽的衣裳,她一直很漂亮,美丽又动人,只是暖不了四面透风的家,那个冬天很冷,这个废宅,很冷。

忽然,鬼使黑的面前冒出了一团小小的火焰。

 

小鬼“噗”地出现在这里,一落地,圆滚滚的身体就险险地歪了一下,它一边“啊啊”叫着一边使劲稳了一稳,费了不少功夫重新歪回去。

刚要松口气,忽然身形一震,一瞬间,地面似乎狠狠地抖了一抖,小鬼冷汗直下,只见眼前立了把巨大黑镰,那把黑镰血汽缠绕,狠狠地拄进了地面,显然已经发动了阵势,小鬼没地可躲,只好紧闭着眼大声喊:

“鬼使黑大人,是鬼使白大人让我来找您的!”

说话间,鬼使黑已经一把握住长柄,而后抬手缓缓举起了黑镰,尖口泛着冷光,随着主人的动作在空中划出长弧,接着急速地向着地面一挥!

小鬼感觉得到四周骤起的风,听见废宅的木窗一通噼里啪啦的乱响。它的个头很小,就算拼命朝着下面钻,也依旧抵不住要被刮走的趋势,正想着干脆原地爆炸回去见鬼使白大人的时候,一只手将他抓了起来。

“你听见了多少?”

“啊……啊?”

“我说,你听见了多少?”

小鬼颤巍巍地睁开了眼,鬼使黑将他提在眼前:“听,到,了,多,少?”

“我只是刚刚来而已,要说听到了什么……”小鬼磕磕巴巴地说,“好像那个怨灵说,黑羽……”

顿时,捏在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。

“……给我忘记,绝对不许告诉白,”鬼使黑沉着声音,挑了挑眉,“知道了吗?”

“是是是,我知道。”

小鬼被抓着,点不了头,只能拼命地答应,鬼使黑看着有些好笑,于是松了手,问它:“白叫你来做什么?判官应该跟他说了我很快就会回去……”

小鬼落在地上滚了两圈:“那位大人说,他在宅邸外面等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鬼使黑的眉心狠狠地跳了一跳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鬼使白大人在等你,”小鬼想了想,又重复道,“他在这座废宅的外面等你。”

“……”鬼使黑目视前方了许久,有些艰难地说,“白为什么会来……”

“不清楚呢,鬼使白大人只是叫我传话,”小鬼尽忠职守道,“‘工作要好好完成,最好不要战斗’,鬼使白大人是交代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鬼使黑扶了扶额,白那家伙居然来了。

还就在外面。

——鬼使白大人在等你。

一想到白也许已经从判官那里知道了什么,鬼使黑抓了抓头,有些伤脑筋,他一屁股坐下来,抱着手臂皱起了眉,苦思冥想了半天,小鬼偷偷瞄他一眼,心想该去跟鬼使白大人复命,谁知刚一转身就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。

是结界。

结界的另一方是被困住的怨灵,小鬼在一阵眼花缭乱中勉勉强强看见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跪在地上,也许灵力压身让她站不起来,怨灵捂着脸,像是在哭。

原来鬼使黑大人刚才是布下了结界……

突然,小鬼被抓住了。

“鬼使黑大人,请不要三番四次这样把我抓起来!”

“啊?这样一手抓起来不是正好吗?”鬼使黑伸出另一只手拉扯它的脸,“话说白在外面是吧,你去告诉他,我马上就能结束,不用等我快点回去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小鬼嘴角一抽。

“还有附近很多凶神恶煞的游魂,不要因为完成使命之类无聊的理由一个人跑去增加额外的工作,真是的,他就是……”

鬼使黑絮絮叨叨地说,似乎因为牵扯到了弟弟,嘴里说个不停,小鬼盯了他良久,慢慢地,鼓起了脸颊。

“咕——”

鬼使黑一愣,立马将它扔了出去:“喂喂!臭小鬼!”

下一秒,小鬼在半空中鼓起了身子,“砰”地一声炸出一道火光。

充斥黑暗的废墟在那一瞬整个亮了一亮,怨灵抬起沉重的头颅,借着光看清楚了那张记忆中的脸,他的模样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,眉眼更加分明,漆黑的发尾随意绑着搭在肩上。

“黑羽……”她小声说。

鬼使黑转移目光,看了她一眼。

“我说,你也已经轮回过好几世了,”他撑着下巴,语气平缓,“真亏了还记得我啊。”

“这就是报应吧,”怨灵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就是因为我那时候对你们的虐待,所以之后不管轮回多少次也怀不上孩子,丈夫也……”

“啊,这是报应,”鬼使黑打断了她的话,“你也好,我也好,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报应。”

——但是,那家伙是不一样的。

和自己不同,他的弟弟原本有着可爱得让人心生怜意的笑容,却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,早早地在他面前死去了。

死后成为了鬼使,长久地呆在冥府那种又窄又冷的地方。

鬼使黑的双眸暗了暗,就在这时,他听见怨灵小心翼翼地,轻声问道:

“你说的‘白’,是月白那个孩子吗?”

 

——那小子死后向父亲复仇了,而我也一样,死后向母亲复仇了。

不论是对鬼使白,还是对晴明,谈起“生前”的时候,鬼使黑都是如此回答着的,但是无论哪一次,身旁那人都摇了摇头,开口说道:“但是我没有记忆,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。”

真叫人难过啊,居然把作为哥哥的我忘记了。

无法抑制的苦笑之后,鬼使黑的心中倒是有些庆幸——忘了也好,将那些活着时冰冰冷冷的记忆,通通忘了吧。

这样不是更好吗。

也不会发现,他其实稍微撒了些谎的事。

 

“我不会让你见到白的。”怨灵一提到那个名字,鬼使黑就狠狠地皱紧了眉,他说得很快,带着不留余地的语气,冷静又疏离,“你和我们,早就没有关系了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……”

怨灵的声音断断续续,与此同时血滴落在地的声响越来越大,渐渐变得急促起来,鬼使黑眼看着她垂拉着脑袋,脸上浮现出变化——她的嘴唇张开,像要吐出什么东西,豁出了一个大口,眼球已经翻白,但是面部肌肉还是耸拉着,勉强组成一个泫然若泣的表情。

“黑羽啊,你恨我吗?”

怨灵歪了歪头,看着他,鬼使黑握住黑镰,慢慢地勾起了唇角:“我不是复过仇了吗?所以怨恨什么的,当然,已经没有了。”

“啊……也是呢,”就像感知不到嘴角撕裂,怨灵无知无觉般愣着神,“我怎么也想不到,你会揣着小刀,亲手杀了我呢……”

没想到吗?怎么会没想到呢?

他们两个人是那么亲密的兄弟啊,她意识模糊地想着,甚至依稀忆起了那双悲愤的、盛满眼泪的双眼,仿若刀子般活活剐在身上,痛得打颤。

月白下葬后的第二天,他们的父亲死状惨烈地被发现在赌场——这是死后的弟弟作为接任鬼使所实现的愿望。

不过知道这件事,是黑羽成为鬼使黑的很久之后了,那时判官拿了记录的书册给他,鬼使黑目不转睛地低头看了良久,最后发出一声叹息,抓了抓头,小声地说“那个笨蛋弟弟”。

 

“啊……”怨灵的嗓音放得很轻,“我死后,你怎么样了呢?有好好地……”

“哈,”鬼使黑撑着黑镰站了起来,面对着废宅骤起的黑雾,他笑了一笑,“既然复仇完成,那接下来当然是要去找回弟弟吧。”

成为亡魂后,还想着要变成什么样的厉鬼才能逼鬼使借出力量,谁知上天简直就像在和自己开劣质玩笑一样,前来的冥府鬼使竟然是白那家伙。

“说起来,连自己最后到底是跳进水里溺死还是上吊死的都想不起来了,却还记得弟弟那时陌生的眼神,真是……”

鬼使黑一边抱怨地说着,一边看见黑雾从怨灵口中争先恐后地拥挤出来,女人狰狞着脸,嗓子咿咿呀呀发出不成调的句子,手猛地动了一动,似乎想做些什么,可只那么一会儿就回归了平静,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平静。

肉身迅速化成了灰,只剩黑雾被挡在结界里四处乱窜。

大概,听不到了吧。

被怨灵吞噬的鬼魂趁她力量稍弱的间隙反噬回来,霸道地吃掉身体的内脏,喧嚣着冲撞结界。

“但是,再怎么样,也比不上眼看着他离开时的痛苦。”

像在回答女人还没说出口的话,鬼使黑重新开始结印,黑镰的血汽顺着手臂转而缠绕过来,结界渐渐稀薄,空气中的腥臭迅速聚拢,呆在房梁的上头不敢下来。

“不管你躲在哪里,都不可能逃走。

鬼使黑抬起眼皮,那团黑雾一缩,仿佛害怕到了极点——那位鬼使大人的眼睛淡淡地发出猩红的光,更像鬼魅。

“死亡宣判。”

 

——“不好意思,我可做不到啊。”

——“嗯?”

——“让弟弟再一次亲手送那个女人去轮回,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啊!”

眉心跳了一跳,判官捏紧了笔,额头的青筋直冒。鬼使黑一向这样随意不说,居然连那个鬼使白也……

“你,在想些什么?”

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人声,判官挺直了背,转身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:“阎魔大人。”

“是因为鬼使的事?”阎魔的手轻轻撑着头部,“我不是说过了,那对兄弟的眼中只有彼此。”

判官顿了顿:“……您早就想到了吗?”

“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,就结果来说,他们确实好好地完成了工作。”阎魔慵懒地坐了起来,“那两个人就这样下去,也还算不错。”

 

也许是还对“母亲”的容貌有所印象的缘故,再一次听到“黑羽”和“月白”,许多回忆如同被牵引拉扯了出来,蜂拥而至。

他们的家破败得不成样子,是街边的一处废宅,父亲流连赌场,母亲追求美丽,多数时候,家里只有他和弟弟两个人,

这样才好,黑羽踮起脚,把纸糊上了窗户,撇了撇嘴,心想父母不回来才好,没有人会拿着棍子打他们,饿了可以去有钱人家的后门翻翻吃的,渴了可以偷偷去井里打水。不管怎样,总会有办法活下去,他要和弟弟一起活下去才行。

风一刮,掀翻了糊窗的纸,一遍又一遍。

“喂!月白,月白!我带你去看医生!”

“可是我走不动了……”

“必须去看医生,你身上太冷了!”

黑羽抬着月白的胳膊,半天都没能走出家门,他气喘吁吁,只好蹲下身使劲搓着月白的手:“这样暖和一点了吗?”

月白带着浓浓的鼻音,模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声,哥哥的手像是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,昨天黑羽去找食物时父亲回了家,月白的脸上挨了打,开始是火辣辣的疼,现在却几乎感觉不到痛了。

“弟弟,不要睡啊,跟我说话好了,”黑羽咬咬牙,伸手拍了拍他的脸,“明天带你去河边玩儿吧,现在应该结了冰,在冰面上能看到鱼在游……”

“哥哥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他看见月白抬起眼皮,弯了弯眉眼,露出暖阳似的笑容:“谢谢你。”

 

鬼使黑步出废宅时,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鬼使白。

他的弟弟皮肤一直很白皙,浅色的长发散在身后。他们偶尔也会在白天出来工作,在光线较强的地方,鬼使黑远远地望过去,只觉得那家伙仿若随时要消失似的变得透明,让他不由自主地心慌。

现在倒是没有那种担忧——因为鬼使白好好地站在那里。

他一直在等他。

察觉到搭档的视线,鬼使白迎上他的目光,而后很浅很浅地,扬起了唇角。

 

有时候会觉得,虽然自己不记得了,但是鬼使黑也许确实是自己的哥哥。

毕竟对他,鬼使白总有一种怀念的感觉。

 

鬼使黑加快脚步,向他走了过去:“不是叫你回去了?”

“我实在无法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工作,”鬼使白蹙起眉,“你对战斗的兴趣太浓烈了……没有造成损坏吗?”

鬼使黑摆了摆手:“没有没有,一切都……”

话没说完,身后的废宅如同卸了气一般,破破烂烂地塌下了半边,发出一声巨响,惊起了一片树上的乌鸦,“啊啊”乱叫着飞向天空。

“稍微,砍掉了点房梁……”

鬼使黑摸摸鼻子:“本来就是年久失修的宅子,稍微动一动就会散架,没有人会怀疑的啦。”

“我说你啊……”鬼使白揉了揉眉心,长长地叹了口气,倒没再说些什么,“该回去了。”

他转过身,还没踏出一步,身后响起了鬼使黑犹犹豫豫的声音。

“喂,你……”

鬼使白回头看他:“什么?”

鬼使黑移开视线,看向四周,这里的街道几乎没什么变化,只是显出些老态,当年转角处的小树长成参天的大树。年轮一圈添上又一圈。

“你……感觉这个地方怎么样?”鬼使黑问他,“不觉得是个寒冷刺骨的小地方吗?不觉得……痛苦吗?”

“鬼使是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的。”

“我知道,但是……”

鬼使黑的嘴张了半天,再说不出一个字,最后不满地“啧”了一声,垂头丧气地咕哝:“算了。”

“……”鬼使白停了一停,正视着他,“我多少明白一些你的意思。”

“啊?”

“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就是在这附近。”

鬼使黑的脸抽了一抽,随后郁闷地应道:“……好像是吧。”

那时已经向母亲复仇的他一心想要夺回弟弟幸福,但是白站在自己的面前,一个是亡魂,一个是鬼使,明明离得那么近,却像隔了千百里的距离,最后他沉默了良久,说出了“复仇”的愿望

当然,那是借口了。

他只是想成为鬼使而已。

 

鬼使黑的眼神变了几番,看得鬼使白无奈地摇头,视线越过他投向不远处的废墟,手向着空中感受了一下:“现在是年末,虽然感觉不到,但是,风应该是冷的……这里对于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?”

鬼使黑没有作声。

鬼使白见他恹恹的样子,于是认真地想了想。

“你是问我的感受吗……是呢,对我来说,”鬼使白轻飘飘地说,“那个宅邸跟你一样。”

鬼使黑一愣,反手指着自己:“哈?跟我一样?”

“跟你一样,让我感觉很怀念,”鬼使白说,“大概我生前曾经来过。”

啊啊,当然来过,鬼使黑心想着,你可是在这里死掉的啊。

不惜打破冥府的规定,保留下和弟弟一起生活过的记忆,就算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也好,总需要有人记得。他想和这家伙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。

——就算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也好。

但是偶尔,也会想要白多少想起一些他的事,起码希望“他是哥哥”这一点能好好的记住。

“果然还是没用啊。”

鬼使黑嘟囔着说,引来鬼使白一阵侧目。

“你在说什么?”

“什么都没说。”

今天一整天,鬼使黑都处在复杂的心情中,希望鬼使白来这里找回些记忆,又不愿意他想起那些被虐待的事,他与月白一起度过的最后那段时光,月白总是在生病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……

“那么,对于我的回答,你满意了吗?”

“是是,多谢回答,我很满意。”鬼使黑闭上眼睛,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。

鬼使白叹出口气:“就是因为你这副散漫的样子,我才无法放心。”

“好啦好啦,”鬼使黑抓过他的手,“不是说要回去吗?”

鬼使白被他拉出一步,像是有所感应一般,他又转头望了一眼那边的废墟。房顶的瓦片砸成了泥块,只剩一面墙壁摇摇欲欲坠,露出里头的土坯。鬼使白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——他不止来过这里,仿佛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一样,心中的怀念越加明显。

很怀念。

“我可能是在这里死去的……”他喃喃地说

鬼使黑猛地一顿。

“忽然就有这种想法,”鬼使白的神情有些怔忪,“和现在一样,那时候有人握着我的手,所以有温暖似的感觉”

脑海突然变得浑浑噩噩,鬼使白皱起了眉,慢慢看向鬼使黑:“你是……我的……”

他没能够说完,因为鬼使黑伸出手臂,将他抱了过来,紧紧地圈着他。

“……”

“你可别在意我的事啊。”

只要是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

    更何况——

什么啊,温暖吗?在那个冷得彻骨的地方,在生前最后的最后,月白感到了温暖吗?

鬼使白怔了许久,反应不能,鬼使黑平时有下意识牵他的手的习惯,但是很少会这样一下抱过来,将他纷乱的思绪冲得七零八落。正思考应该怎么做时,他听见耳边那人爽朗的笑声。

“……你在笑些什么?”

“只是觉得开心而已,所以就笑了,你也是,不要总是皱着眉头,还是偶尔放松一下吧。”

离得这样近的时候,鬼使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,认识到他们确实再一次待在了一起。他将头搁在对方的肩上待了一会儿,就在打算松开时,他感到肩上被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。

“……”

鬼使白收回手:“阎魔大人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。”

鬼使黑点点头:“该回去了。”

说着,他勾过鬼使白的手,拉着他向前走去。

虽然前方是阴暗狭窄的冥府,但那也是唯一能与弟弟在一起的地方——看在这点的份上,作为鬼使永无至今的工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
——只要是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

——哥哥本来就应该为了弟弟,拼上一切的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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